top of page
Search
Writer's pictureIYP

“我花了30年的时间重新认识番茄”- IYP 圣诞特辑 - 读者来稿 9

非常感谢所有来稿的朋友!感谢大家的思考,IYP 从中学到了很多


1、《我花了30年的时间重新认识番茄》


我小时候读的是寄宿幼儿园,在那里几乎每天的菜品都是番茄炒鸡蛋,而且做得很烂,酸味很重非常难吃。但是每个人都要吃掉,而且要吃光,这是规矩,否则就会被处罚,被其他同学嘲笑。毕业后我再也不吃任何番茄制作的菜品,包括蕃茄酱,连尝都不想尝一下。


但是在幼儿园的那三年里,我吃光了一切,从来没有做任何反驳。因为我亲眼看到因为难以下咽而把番茄块塞进裤兜里的同学被罚站在雪地里数小时,直到面色青紫。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帮他,没人愿意替他说哪怕一句话,大家只是在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和他一样的遭遇。


我的家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吃番茄,因为我从来没和他们讲过这些。当时太小,只觉得所有成年人都是一伙的,我害怕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再长大后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也担心家人为此忧虑。但是我发现了一个更大的悲剧,忍耐的习惯已经就此形成,我不敢对任何不喜欢的东西发表意见,一个信念像魔鬼一样缠在脑子里,它不停的说:“忍忍就过去了”


现在我知道了,很多事是无法通过忍耐就能过去的,并且绝大多数危险都比番茄严重一万倍。就像间谍软件、网络攻击、大规模的监控和审查,无边无际的威胁,我很庆幸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读了同一个幼儿园,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没人站出来反抗?


以色列的间谍软件 Pegasus 已经感染到了香港,而我转发你们的中文版报道后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 要知道我在中国社交网络上可是热门博主,不论我开些什么玩笑都会有大把的人跑来点赞的。


人们真的不关心吗?这可是人身安危问题!还是不敢谈论?就像我不会和幼儿园的同学讨论番茄问题,因为我不知道谁会跑去和老师告密。


2、《交流已死》


这是个惊人的题目对吧?是啊,我们生活在前所未有的便利交流时代,然而交流却死了。


从前,绝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从家到学校/工作单位的两点一线,最广泛的交流面不过是家人、邻居、同事和同学。而现在,你躺在床上就能和全世界的人交流,这是我们的前辈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但是我们却不会交流了。


交流的关键不是说,而是听,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无法交流,因为所有人都在说,没有人愿意去听。对你们曾经发表的那篇《新民粹》感触颇深,“我会打赌你从对手那里听到的越多,你就越不会同意他们”,“你最后一次通过在线讨论后改变了主意是什么时候?可能永远不会。谁有时间在网上进行长期、细致、互相尊重的讨论呢,以便了解事物的另一面?”……太对了,自从使用社交媒体开始,我们中几乎没有人再会倾听别人了,我们都变成了演员,唯一的使命就是让别人认可自己。


人们不是在说你的方法不行,而是希望通过你确认他们自己的方法“很行”。也就是说,并不是不愿意学习技术、掌握技术以获得更多能力,而是希望确认在自己没有技术的情况下也可以达成同样的目的。


这就是信息流通了却促进能力提升的根本原因。别误会我是信息自由的吐血拥护者,可我们面对的问题不只有审查,还有圈子,还有神经症竞争,互相鄙视,互相排挤……处理人的问题比处理技术可难多了。


我已经开始拒绝纠错,因为没有用,没人会领情,还得罪人,尤其是那些名人,或者说著名的表演者,他们不会辩论只会强词夺理。


但如果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也是个巨大的问题,知识无法流动了,互联网的最大价值之一没了。最初上网的时候我也其他人一样,也认为粉丝量是智慧的象征,是能力的表现,网红是个高阶层,人人应该向往。现在完全相反,我发现真正有能力的人粉丝量都不高,那些有创意的、愿意讨论问题的、能从他们身上学到知识的人,真的和粉丝量没有半毛钱关系。粉丝经济根本就是个阴谋,当所有人都奔着扬名而来的时候,交流就真的死了。



3、《反抗无国界》


你们写过为什么中国人联合不起来,我很同意那个分析。但我今天想说的是,为什么中国人和全球反抗者及权利组织联合不起来,话说中国是我观察到的关于严重封闭的唯一一个国家案例。


最近的例子就是刚死掉的老布什。中国舆论几乎一致地以哀悼、崇敬和仰慕刷屏,而在美国,老布什的战争疯狂、极端意识形态人们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虽然有些人没说(和平主义者可是危险的异议)。中国也有极少数的几个人对老布什有一点点“脚踏实地”的评价,但不过是分析六四事件,其立足点依旧是“我们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普世的人权。这并非限于在中国的中国人的特点,甚至同样也是一直居住在美国的华裔的特点。后者可是一直处在信息自由环境中的。于是我认为它与信息受阻关系不大。


这就让中国人很难和国际力量联合起来,与语言障碍没有任何关系。我承认英语霸占了互联网99%,中小语种的文化被淹没,但是同时我也看到了中小语种国家的人们与全球反抗力量的紧密联系、协作和互助,而被甩掉的是中国 - 要知道中文可是排名前几位的语种。


其实很简单,就是眼界太窄的缘故。人们想的是“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不是“我能为解决这种普遍问题做出什么贡献”。


有些时候很喜欢人权观察等权利组织的推特,而不是中国异议的,就是这个原因,我能从前者那里读到真正的人权的概念,它是普世的,不管是标榜自己为什么体制的国家,出现了人权迫害的问题就应该被批评,就应该被揭露,受害人不论位于哪个国家都可以联合起来反抗,那些当权者现在都联合起来了,连老大哥技术都在全球分享,而我们呢,却在忙着和自己人嘴炮!


我不懂技术,不过喜欢看你们写的技术的文章,感觉里面能透露出联合的积极性,某些问题并不是某些国家的特殊问题,问题就在这个互联网上,是所有互联网人的问题,我们得联合起来才有希望解决问题


4、《我不是在说废话》


我觉得中国社会和国际反抗力量无法联合起来的原因不仅在于自我封闭,还有对西方的马首是瞻,尤其是对美国。我知道这句话肯定会在中文界造成很多误解,所以我需要首先做一些特别废话的声明:我从来不会使用百度华为小米,我反对他们的垄断就像反对谷歌和 Facebook 的垄断,没有任何区别;我反对一切监视审查和对公民实施的非法间谍活动;我认为互联网民主就是要把数据掌握在用户手里,而不是任何一个巨头和国家政府


听起来很废话是吧,但正是因为这些逻辑在中国很大程度上无法讲通,结果就是无法解释为什么不论是谷歌还是海康威视主导的“智能城市”都应该被质疑和抵制,不论是小米还是亚马逊制造的“智能音箱”都应该拒绝,不论是“雪亮工程”还是棱镜的间谍全球,都应该接受抵制人权侵犯的抨击。如果你要的是民主而不是换一个主子的话。


我不是说你们的“OpenChina”有问题,中国社会的确有很多困境源于被动封闭和自我封闭,如果真的能“Open”确实可以有很大帮助。但是一些价值观障碍也是阻碍联合的致命因素。就像上面列举的这些解释障碍,基本都存在于政治异议群体中,而要做到联合,这一群体无疑是关键组成部分之一。


我认为你们在“一个人的独立媒体”那篇文章中分析的很好,“中国异议只是中国政府的反对者,而不是威权体制的反对者”,于是如果动员全球受压迫者联合起来在中国很可能无效,因为在中国,很多人既看不起伊朗、俄罗斯、埃及、土耳其的反抗者(或者说根本看不见),也真的无法与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德国、瑞典的反抗者联合,因为中国人信仰这些国家的政府,而不是像一个正经公民那样去行使监督问责权


我不喜欢抱怨,也不喜欢听别人的抱怨,抱怨得越多越容易失去寻找解决方案的动力。但是正视问题还是有必要的,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谈政治,我了解的技术媒体都不谈政治的,但是我觉得应该谈,技术和政治是一样的东西,都覆盖方方面面,毕竟都是为解决问题的知识。如今的很多媒体都会给人这么一种感觉,似乎知识要分领域,不同领域之间隔着一堵墙,其实完全不是啊,跨学科的交流和联盟应该比跨国容易多了吧。



5、《保持被动的一致》


我是一名编辑,在我的世界里“信息自由”的表情差不多就是“呵呵”的样子。


人们总是意识不到我们这样的人的存在,或者认为我们是知情权的守护者。没错,这从来都应该是我们的追求,但我们同时也有可能是信息自由的杀手,而人们不会知道究竟有多少信息被我们过滤掉了,以及为什么。


原因非常多,我们会对自己解释得尽可能合理。


作为我,我会希望我采集或编译的文章能获得更多读者的共鸣,有共鸣才有反馈,有共鸣才有转发量。如果你试着去说出那些人们从来没意识到的真相,或者让他们太过害怕的事实,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人们会由于“这违背原有的认知”、或者“太可怕了这最好不是真的”,而拒绝思考你提供的信息。


人们需要做梦。就像鸡汤文会告诉你“在内心构建一个安全港”,简称自我欺骗。事实上,你并不安全,你需要随时清醒地认识到威胁从哪个方向袭来,它意味着什么,才能做出最有效的防御。这就是信息自由为什么很关键,知情权为什么很关键。真相也许非常可怕和悲惨,但是了解真相你才能知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而你们的知情权有可能已经被我扼杀了。因为我害怕自己的工作无法获得你们的认可,你们的认可能帮我带来流量,流量就是金钱,而薪水就是我的价值体现。


我自认为自己比其他同行更勇敢一些,我敢于转发关于老布什的真相、敢于指出关于战争的粗略的谎言,我偷偷地阅读根据信息自由法案获取的历史机密信息,我在心里认同并钦佩美国反抗者为维护民主人权所作出的卓越的努力。


但是我需要朋友。如果我把上述这些东西编译成中文,如果我清楚地阐述它们,我就会在中国失去99%的朋友,我会约不到稿子,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流,甚至会失去女朋友(她和你们一样是狂热的美国粉),对不起我无法承受那样的结果,我必需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人保持一致去信仰美国是全球唯一的天堂,在口头和笔下屏蔽掉美国反抗者和公民社会组织的英勇和顽强。


你们说美国反抗者和中国的异议人士联合不起来,我绝对理解这是什么造成的,因为很可能就是我造成的,是和我一样猥琐的跨文化编辑们造成的。如果你以我们作为全部信息获取渠道,我们就是你的知情权杀手。


多数人都知道批评中国不是“反华”,但多数人都不承认批评美国并不是“反美”。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批评指的是正确地指出其不端行为,问责和要求其作出改变;而能够套用“反*”句式的不是批评,而是污蔑、抹黑,用假消息扣锅。当被批评者不高兴时就会使用“反*”句式,试图将正确的揭露说成是错误的针对。为什么同一个魔术,换个表演者就完全看不懂了呢?民主需要公民对权力保持警惕,不论是 tommy wonder 那样的国际骗术大师,还是隔壁老王那种三流票友。


我也是美国粉,与其他人不同的仅仅在于我粉的是美国的公民社会和权利组织,而不是华盛顿。我相信世界上可以有天堂,但肯定是人民亲手打造的,而不是哪个当权者赐予的。如果你不能参与到民权维护的斗争中来,民主中就没有你的福利


感谢你们没有要求署名,我才有机会说出这些话。我衷心地希望人们能继续把他们珍贵的点击施予我们这些可怜可悲的编辑,继续阅读我们的文章,同时更希望人们能知道,通过我们的过滤,你已经被损失了大量的真相,你正在距离国际反抗力量越来越远。所以,学好英文吧,跨越 GFW,去寻找阅读那些被编辑们故意过滤掉的内容,来自独立媒体的、独立的公民社会组织的反抗者声音。


反抗的确需要一些学习。学习的不只有技术和技巧,还有精神意志和批判性思维。


6、《知名度只是遗老们的呻吟》


我们不幸地⽣活在表达能⼒最⼤规模增⻓的时代里,这在⼈类历史上前所未有,之所以不幸是因为,盈余总是⽐稀缺更危险。稀缺意味着有价值的东⻄更有价值,在概念上易于整合;盈余则意味着,过去有价值的东⻄风光不再,也许会让⼈很不安。但也意味着新的价值观应该及时形成。


同样的事也正发⽣在传媒业。在20世纪,拥有能将某些东⻄公开发⾏的设备或机构 —— 不管是报社、还是电视台,都会使你成为“⼤⼈物”。但是在今天,传媒业公开传播的职能正变得⾮职业化。⾯向全球观众的传播能⼒是新时代⼈的基本媒介素养 —— 这个能⼒在过去很有价值,⽽现在它已经实现了普及,以⾄于你没法⽤这个能⼒赚钱。


arxiv. org 告诉你,20世纪的传播模式已经不⾜以应对今天可达到的共享程度;维基百科告诉你,后期的同⾏评议可以创造惊⼈的共享⽂化;Mersenneprimes 告诉你,数学各分⽀的探索现在最好以⼩组为单位推进;Linux 告诉你,松散的团体能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时间长度合作;Clickworker 项⽬告诉你,业余爱好者群体有时能够取代专家;数据共享平台 Patients-LikeMe 告诉你,病⼈的参与加速了医学发展 ……


我们还需要紧抱着网红经济的棺材板不松手吗?网红带给了我们什么,除了过眼云烟的癫狂之外?还需要为点击量垂涎欲滴吗?昨天最热门的文章你现在还能记得几个字?


互联网最大的价值是协作,和联合,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出名。如果你的名声不能带来任何创造力和公共价值,你的最佳出路也只有淘宝店。



7 《人们会模仿你,不论你做得是不是正确的》


我自己做过很多实验,我发现周围人真的会模仿你,不论你做的是不是对的。


那天下着小雪,我排在快餐车前的一个长队里面,站在我后面的还有十几个人。当时我穿着一件羊绒外套,细小的雪花就不断粘在我的外套上,并迅速融化成小水滴。我后悔穿了这样的衣服出来,它很快就会变得湿漉漉的。于是我不停的在身上拍打,希望能避免雪花被粘住。


但是很快,我从身边停着的一辆汽车的后视镜中发现,站在我身后的两个人也在拍打他们自己的身体,而且是紧跟着我的动作和频率。我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因为排在我后面的人穿的是针织面料的羽绒服,那种面料,你知道的,并不会沾水,不会被打湿。


是的,他们只是在单纯的模仿我,并没有考虑我的“现状”和他们不一样。


这件事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感觉自己无意中深刻感知到了社会心理学的一个理论。为了验证它,从那时开始我不断地做实验。在拥挤的地铁上打哈欠、在无桌的互助小组会议上抖腿、在办公室讨论期间用手指转动铅笔……


每一次都能证实我的结论是正确的:只要你开始做,坚持做,哪怕只有你一个人开始做,一段时间后肯定有人开始模仿你。你不需要宣传自己,“嗨,快看啊,我打哈欠了”,不真的不需要,你也不需要非常刻意,你只需要坚持,只需要继续做下去,你就能吸引他人的注意


但是,你必须要做正确的事!一旦你做错了并且坚持,依旧有人会效仿你的错误,那时候你带来的就不是增益而是危害。


我喜欢 IYP 的心态:做事,而不是做广告。如今很多人无法理解这点也做不到。人们太痴迷于宣传了,而不去考虑他们宣传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能惠及最需要的人,也就是它能起到什么作用、能改变多少危险和不堪的现状。其结果就是铺天盖地的广告、个人营销和品牌吹嘘,甚至不惜造假,因为人们的追求已经不是通过产品去解决问题,而仅仅是“把产品卖出去”。


“卖出去”并没什么错,在某些领域它的确就是终极价值,但是,那些领域是商界的,而不是知识界的,更不是思想界的,而如今最可怕的现象就是,互联网和流量经济让太多人混淆了这两者 - 将知识视为了彻头彻尾的商品,将思想视为了急需出手的存货 —— 当一群知识分子像商界大佬那样斤斤计较、拼命算计、做梦都想着垄断和排挤同行的时候,我们能得到的只有虚伪的卖弄和偏执的竞争。


8、《不能只是读》


我没读过什么书,你们的文章我不是都能看懂,但是我能感觉你们在努力,这是我喜欢的。

我通过互联网学到了很多东西,你们说的集中化什么的我没感觉到,但是我觉得互联网真的抢走了我的注意力,而且我的记忆力也越来越差了。我只能记得谷歌,因为不管忘了什么都可以分分钟谷歌出来,我就不用把那些东西放脑子里。


这种感觉让我有点害怕。每天都在看很多文章,很多人说的话,有些东西写的很好,当时会觉得将来一定用得到吧。可是我要用的时候却必须有 Wi-Fi,还得有VPN,要不然我不知道怎么搜到它,它根本进不到我的脑子里。


这是一种“它不属于我”的感觉。每天都在上网,结果睡觉前一关机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这样,也许是我读书比别人少,也许是我太笨了,但是我觉得自己上网根本就是在浪费流量。我能记得你们写过什么内容,什么街头抗议须知、怎么避免被跟踪、怎么上推最安全、怎么挑 VPN……可我只能记得这些标题,里面写的什么一个字都想不起来。我发誓当时真的在读。


你看如今那些电视剧,每一集的片头都有上集的内容回顾,也许导演也知道有我这样的记不住东西的观众,也许像我一样的人太多了?是不是应该想点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好文章不断的发表,结果起不到应该起到的作用。这肯定是一种浪费。


我倒是有一个经验。有一次我照着网上的教程装虚拟机,你们可能认为那是很简单的事,但对于我来说没有教程是绝对干不来的。结果成功了,然后我又帮女朋友装了一个,现在我能记得那教程的全部内容。什么原因?怎么这件事我没忘?因为我尝试了。我觉得这就是关键,是和平时只读文章的唯一区别。


所以我想建议你们带人们实践,或者只是鼓励人们去实践都行,试过的人就不会忘,更多的人实践知识就不会浪费了。



9、《无处伸冤的暴力》


暴力分两种,生活的体制化是一种无处伸冤的暴力。


齐泽克将暴力分成两种:一种是主观暴力,这种暴力有明确的行动主体,比如说凶手杀人,资本家剥削人,国家发动侵略战争,这种暴力来源很清楚,人们都知道谁害了谁。


主观暴力比较容易对付,可以躲避,还可以去报复,因为你知道谁害了你。但是更深刻的是另一种暴力,齐泽克称为客观暴力。在这种暴力中人们不知道是谁在实施暴力,这种暴力是匿名的,没有为之负责的主体,它是无处不在的系统化暴力。


系统化的暴力不仅是经济制度,还有文化制度、心理制度、信息制度、话语制度等等一切能够把人和事情体制化的系统暴力。


系统化的暴力并不直接伤害人,而是暗中通过规则、制度和程序去剥夺各种自由,限制各种可能性,“程序正确地”进行剥削,这种剥削似乎不是犯罪,而是通过制定标准和游戏规则而合法地获取暴利。


系统化暴力甚至使人失去思想。并不是说必须有个权力在禁止人们思想。国家模式的专制权力事实上也做不到禁止人们思想,至多不许人说话,那是最低水平的专制,如今所有人都知道,禁令是一种最高效的宣传。


而系统化暴力通过改造和定义词汇概念数据库的方式使人失去反思能力。每当人开始思想,就只能想到那些被系统认证为政治正确的词汇,慢慢地,人们就习惯于这样在一个笼子里“思考”,某些思想被认为是安全的,事先就正确了,某些话就像口号一样需要不时地喊几句,感觉理直气壮。这是貌似在思想,其实什么也没想,只不过是像机器人一样重复指令。


心灵被奴役,这才是更可怕的暴力。真正难以解决的暴力就是那些系统化暴力,那些看不见的或者看见了也没办法的专制。


从古至今反叛都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通过服从来获得安全感,获得他人和社会的认可和慰藉,直到他们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系统化暴力就是在培养这样的人,让周围人和整个社会给你一种无形的压力。Facebook 可以跟踪人们在输入框渐入的并且最终没有被点击发送的内容和文字,以此偷窥一个人的自我审查。我觉得扎克伯格不仅能了解你的表面行为,还了解你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那些你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阴暗的算法会加剧这种暴力,因为它让你只能看到那些操纵者希望你看到的东西,那些希望对你形成影响的东西,而不一定是你最需要的东西。慢慢的你会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周边保持一致,“有必要”压制自己的真实想法。人们总是喜欢说“大家都”如何,却没多少人去想它是不是真的合理。


当你从键盘上或嘴边抹去一些东西的时候,想想那是为什么,尤其是当被抹去的东西就是事实的时候,你需要知道自己正在遭受暴力;当你缺乏创造力,思路只能在一个范围内打转的时候,你需要知道自己正在遭受暴力;当你觉得某些东西无需辩论就天然正确的时候,可能已经无法摆脱这种暴力了。


推动进步的永远都是反思和质疑,而不是服从。⚫️


Merry Christmas!! 🎄🔔

85 views0 comments

Comments


bottom of page